汤一介
“我想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愿意为《儒藏》编纂工程竭尽全力。”2014年6月,87岁高龄的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汤一介在《儒藏》“精华编”百册出版发布会上说道。
简短的一句话,掷地有声,也是汤一介甘坐冷板凳,愿为“一介书生”,不畏高龄,呕心沥血主持《儒藏》编纂的明证。这份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火炬传递者的热情,正源于汤一介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珍视,对传承中国传统文化这一使命的责任感。
出身书香世家 “一介”彰显醇厚家风
1956年,汤用彤(右)给汤一介(中)讲授国学。 资料图
1927年2月,天津南开大学文科哲学系系主任汤用彤教授家中,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在世代以读书为本、以教书办学为业的书香门第,这个刚刚诞生的男婴将要传承的是汤氏家族“视读书为本分”的家风,而取自“一介书生”的名字,就是汤用彤教授对他的期待:一生读书做学问,传承汤氏家族家风。
“我们上的都是现代学堂,现代学堂对中国传统文化不太重视。为了让我补上中国文化这一课,父亲先让我读一些诗词,因为诗词比较好读。读了一段时间诗词之后,再让我读历史,读《史记》和《资治通鉴》,了解中国历史是怎么回事。再后来才让我读《论语》、《孟子》这类古代哲学思想方面的书。”汤一介在回忆父亲汤用彤对其传统文化教育的启蒙时,这样说道。
据汤一介回忆,父亲汤用彤很少过问自己的功课,却十分重视“家风”的传承,而从小的耳濡目染和对书本天然的亲近,也使得读书、藏书成为汤一介一生的爱好。
“十五岁以后,我大量地读俄国文学,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的小说,普希金的诗,之后更喜欢法国文学,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安德烈·纪德的《窄门》《田园交响曲》。”出生于中国传统文化世家的汤一介在青少年时期,怀揣的却是对西方文学的热爱。
此时正是抗日战争战火纷飞的20世纪40年代,汤一介随当时在北京大学哲学系任教的父亲汤用彤,南下来到昆明,之后又辗转至重庆南开中学读书。这段颠沛流离、艰难困苦的生活,成为日后汤一介走上哲学之路的重要原因。
选择哲学 “做一个能照亮别人的发光体”
汤一介先生在北大未名湖前。资料图
在南开中学读书的那几年,汤一介只身一人在重庆求学。在此期间,社会环境的日益恶化,家庭遭遇的变故,父亲汤用彤的教诲,逐渐让他改变了对人生的看法。对生死、人生意义的思考,对哲学问题的感悟,最终促成汤一介连续两次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于1947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
“为什么选择哲学?哲学是研究什么的?哲学研究的是宇宙和人生的问题。宇宙为什么这样存在,人的一生为什么从生到死这样走过来。我想,一个人活着,就像一个发光体,是发光很小让它很长时间都存在,还是希望发光很大却瞬息消灭?我愿意做发光很大可是瞬息消失的人,因为发光很大可以照亮别人。”在一次采访中,汤一介这样说道。
做一个能照亮别人的发光体,带着这样的理想,汤一介在哲学研究的路上潜心耕耘,踏步前进。
对于2008年考入北京大学,师从汤一介学习中国哲学的杨浩来说,老师汤一介用自己的光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
“作为学生,我学习到的不仅是汤先生渊博的学识与研究学问的方法,还有做人的方法。我从汤先生那里受到了各种教诲,比如对中国文化的感情,思想活跃,无私的奉献精神,勇于担当。”杨浩告诉中国青年网记者,“今年上半年,我曾去拜访汤先生,那一次先生正式说了他对我的期望。他说,希望你好好学习,踏踏实实地做学问,能做出大学问。”
杨浩说,正是因为老师的奔走与努力,博士后出站后,他能够留校从事教学科研工作,而他也希望根据汤一介先生的期望以及自己的特长,沿着前辈学者开创的学术道路继续前进。
鞠躬尽瘁 一心只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汤一介与《儒藏》。 资料图
“严格地说,我是(20世纪)80年代才走上学术研究的正轨上来的。”汤一介谦虚地说。
在北大哲学系的学习生活,让汤一介对哲学的真谛和奥妙有了更深的领悟。但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末期这段特殊的年代里,汤一介眼见妻子被打成右派,含泪看着孤零零躺在小床上的儿子,批斗过别人,也被别人批斗过,迷茫过,也失望过。这样的坎坷,直到1980年才告一段落。那一年,汤一介恢复了在北大讲课的资格。
从此,汤一介凭着对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不断焕发出学术活力:改革开放初期,开创性地讲授魏晋玄学,在教学中同时梳理儒释道三种思想的脉络,先后出版《郭象与魏晋玄学》、《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道释》等多部著作;在西方文化大量进入中国之时,率先提出中国儒家当中优秀的传统必须被继承下来,中国人不能在文化上流离失所,他还创办中国文化书院、北京大学儒学研究院等学术机构,力主举办以蔡元培、汤用彤等学术大师命名的讲座,向更多青年学子传播中国传统文化……
“有自己文化传统的国家,而且珍惜自己传统的国家,才是有希望的国家。”“从历史上看,儒学传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我们没法割断它。”“《佛藏》收录了佛教典籍,道家典籍也编在一起了,就是没有《儒藏》。”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2003年,当时已76岁的汤一介成为国家《儒藏》工程首席科学家、总编纂。
面对前后绵延两千多年的儒学传统,面对浩繁如海的5000多部需要校点、收录的儒家典籍,汤一介提出的是比国家古籍整理文字差错率在万分之一以内更严苛的标准,“错误的地方不能超过万分之零点八”,而对《儒藏》编纂工作的指导,更是持续到2012年。
“前年汤先生被查出罹患肝癌,虽然不能像过去一样事无巨细地对编纂工程进行指导研究,但是仍然非常关心,身体好些的时候就会来儒藏中心召集大家开会。”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与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网记者。
“汤先生曾在自己的生日聚会上说,北大哲学系成立百年了,可是我们还没有培养出世界性的哲学家、思想家。他也经常对我们说,希望我们努力,为成为大哲学家、大思想家而奋斗。”杨浩告诉记者,“我既感受到了汤先生的期望,也感觉到肩膀上的重担,唯恐辜负先生的期望,所以只能努力学习,认真工作,从先生手中接过传承的火炬,期望我们的下一代,让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贡献整个人类,让中国人重新扬眉吐气。”(中国青年网记者 李正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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