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霆

　　“我本是俏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电影《霸王别姬》中，张国荣演的程蝶衣首次通过大屏幕让人们知道了“易性病”人群的存在。在现实中，因背母上学引发全国媒体关注并受到网友赞誉的“孝心男孩”刘霆，就被诊断为易性病患者。他耗费8个月时间经历了4场手术，终于变成了“她”，并改名刘婷。昨天，她在广州参加变性手术后的媒体见面会，以伊丽莎白·泰勒的造型亮相。

　　他从小就想做个女人

　　“大家好，我是刘婷，女字旁的婷，亭亭玉立的刘婷，这期间经历了许多痛苦，我要谢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刘婷出场时，用中性偏柔弱的声音做出了这样的出场白。

　　曾经的刘霆，是浙江省湖州人，2005年考取大学后，他坚持将尿毒症母亲接到学校附近租房养病，边读书边照料母亲，其孝行引发全国媒体关注，并受到网友赞誉。

　　然而，荣誉背后，刘霆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他有性别认同方面的障碍，从小就把自己当做女孩，一直希望从生理上也成为一个女孩。

　　2014年8月14日，彻底放下了种种顾虑后，刘霆在广州坦然公开了自己是一名易性病人士，并决定在随后的时间里接受多次痛苦的手术，彻底从外形上变成一个女性。

　　修面颊、隆胸，将眼部、鼻梁逐一进行修整，随后是性器官的变更。每一项手术在麻醉过后，都是剧烈的疼痛。从去年10月开始的半年时间里，刘婷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蝶变。

　　而在所有的媒体采访环节里，刘婷的表现是淡定而重复的。“要自信，要有爱……”这类心灵鸡汤或放诸四海皆准的答案，成了她回答问题的标配。“今后的打算如何？”，她会先说这样的话；“如何面对将来可能的压力？”，回答的开头还是这两句话。

　　聊到孩子手术母亲眼眶泛泪

　　刘婷母亲陆永敏参加了媒体见面会，在现场，当记者问到孩子变性话题，陆永敏的回答总是很官方“她过得开心就好”，提起孩子小时候，陆永敏话闸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我的孩子从小就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但越长越像女孩子”……聊到女儿手术过程，禁不住眼眶泛泪。

　　在陆永敏的印象中，孩子儿时的行为就很像女孩，而她最初把这个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在陆永敏的老家重男轻女观念严重，她本人就是因为家中排行老二，一出生就被送人了。15岁自己被查出患有肾病，医生曾称她的身体状况怀孕胎儿健康可能会有影响，建议她不要生育。她冒险产子，没想到还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丈夫觉得很自豪，经常抱着孩子出去玩。但很快，她发现孩子的行为越来越像个女孩，喜欢洋娃娃、喜欢漂亮裙子，孩子参加幼儿园演出，陆永敏准备了领结，孩子却不愿意戴，“那是男孩子戴的，我是女孩子”，邻居都说他是“娘娘腔”，让丈夫觉得很没面子，不再乐意带孩子出去玩。

　　这些种种都刺痛了陆永敏的心，“我的孩子怎么了？”她反复问自己，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身体原因，导致孩子会有这种性倾向。

　　给儿子介绍对象全被他推掉

　　自从发现孩子行为偏向女性时，陆永敏开始了漫长的纠正历程，她一直跟自己说，“只要我纠正他，等他长大了就会变好的。”

　　陆永敏从衣着打扮、生活习惯细处入手，希望能改变孩子，变回男孩子特征。尽管刘霆高中后经常跟她提起，希望能变女儿身，陆永敏还是坚持。毕业后刘霆也有过自己的工作，同事见他行为女性化，故意让他搬重东西。

　　陆永敏还托亲戚给刘霆介绍过对象，但刘霆内心过不了自己那关，一一推了。不了解的人还说，“出了名了，眼界高了，就看不起人了。”其实内心的苦，只有母子两人知道。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让孩子做自己”

　　面对家乡人议论的压力，2011年，刘霆打算离开家乡，重新开始生活。离开的当晚，他跪在妈妈床前痛哭起来，“我有罪，我这样丢下你走了。”陆永敏抚摸孩子的脸，安慰说“妈妈懂你”。

　　刘霆最终没有离开，选择留在妈妈身边。但一直没有断过做变性手术的念头。孩子坚持要做手术，2013年12月12日，陆永敏带他到上海市看了心理医生，查了现代医学知识，明白了这种是易性病。她说，一直对抗下去，担心他会抑郁成疾，与其这样，不如就让孩子做自己吧。

　　对话

　　母亲：我希望她可以成家，有人接纳她、爱她

　　记者：对孩子做变性手术支持吗？

　　陆永敏：很难用一句简单支持不支持来形容，一开始心底里想着她长大就会好的，现在只能说是接受吧。婷婷性格越来越孤僻，我担心她会自我封闭，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就让她做自己吧。要做手术的那一天，她穿上新裙子，很开心跟我说，妈妈你看我就是个女孩子。

　　记者：陪伴孩子做变性手术您内心感受是怎样的？

　　陆永敏：害怕，很害怕。最心疼的就是面部手术，当医生在她脸上画下五官轮廓，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一直在门外哭。

　　记者：是否担心手术危险？

　　陆永敏：很担心，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我说，手术失败怎么办？她说宁愿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活。我就唯有支持她了。

　　记者：看到手术后的孩子感觉怎么样？

　　陆永敏：大家都在说她怎么美啊，怎么好看啊，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直就长得很清秀，自己的孩子一直都很好看，无论她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记者：感觉孩子手术后跟之前有什么变化？

　　陆永敏：变得开朗爱笑了，以前性格比较内向，孩子开心了，就好。

　　记者：周围朋友对孩子变性怎么看？

　　陆永敏：我之前给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很担心别人怎么看她，想解释一下孩子的情况，没想到大家都说她本来就应该是个女孩，听到这些感到很欣慰。

　　记者：对孩子未来有什么期望？

　　陆永敏：我希望她将来可以成家，有一个能了解她，接受她这个情况的人，真心实意接纳她，爱她。

　　专家说法

　　李银河：她很任性幸运的是社会接纳了这种任性

　　中国著名社会学家、首位性学女博士李银河，一直关注着刘霆变刘婷的进展。2014年其明确自己是一个易性病，并毅然决定手术后，李银河将此事归纳为中国2014年性与性别10大事件之一。

　　原本计划来广州出席活动的李银河，因故没能出现在现场，但她发来视频给予刘婷充分支持。“刘婷的选择非常勇敢，非常任性。但人应该活得自由、任性。她回归了自我，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胜利，”李银河说，所有支持她的人，给了她一个更完整的人生。

　　李银河同时表示，目前像刘婷这样的跨性别人群，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来解决变性的问题。但性别变化后的社会接纳程度还需加强，这一人群需要人们能够体会、体谅他(她)们的欲望。

　　李银河还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分析，她认为刘霆(刘婷)的救助只完成了一半，现阶段的刘霆(刘婷)只是完成了“身”的救助。她呼吁社会需要对其进行“心”救助，给她更多的包容、更多的尊重。

　　统筹：南都记者王道斌

　　采写：南都记者李春花王道斌通讯员邓秀明张璐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