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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馆陶砖,后有北京城” 探寻临清贡砖的前世今生

2017-06-11 16:36:00 来源: 燕赵都市报 作者: 陈正

  原标题:“临清贡砖”的前世今生

  贡砖生产模拟图

  馆陶皇家窑址

  馆陶县博物馆保存的贡砖

  在邯郸市馆陶县、邱县流传着一句谚语“先有馆陶(邱县)砖,后有北京城”,皆脱胎于“先有临清砖,后有北京城”。史料记载,明、清两代“临清”为州,后升为直隶州,其管辖范围包括馆陶(河北邯郸)、邱县(河北邯郸)、夏津(山东德州)、武城(山东德州)4县。 分布于运河两岸的官窑以临清为中心,南至现在邯郸市馆陶县境内,北至山东省德州市武城县、夏津县,东至现聊城市临清魏湾乡,原清平县的漳卫运河及会通河两岸。在此区域内窑窑相连,常以群聚。《中国运河网》馆陶篇记载:“沿馆陶卫河两岸的毛圈、刘圈一带有皇窑72座,主要烧制皇城砖和黑陶。”

  年产量高达数百万撑起北京城

  1958年9月19日,在埋葬明万历帝的定陵中,当考古队员撬开通往地宫的金刚墙时,惊奇地发现,这些古老的城墙砖依然完好无损,如同新出窑一样。在场的还有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和国家文物局局长郑振铎,他们将这些“500岁”的砖石形容为“不蚀不碱,声有铜音”。 这些城墙砖便是“临清贡砖”。 在我国古代建筑史上,有两种砖石最为著名,一是苏州陆慕的金砖,一是临清的贡砖。两者叩之皆有“金石之声”,前者往往用来铺地,而临清贡砖则用来砌墙。 1403年,燕王朱棣在南京登上皇帝宝座,改北平为北京并迁都于此。其后十数年间,北京大兴土木,朱棣钦定在临清建贡砖烧制基地。此后,北京陆续修缮与增建也需要临清贡砖,生产过程持续500年之久。据史书记载,平常年景“岁征百万”。所以有“临清贡砖撑起北京城”,“没有临清贡砖,就没有现在的北京城”之说。 不仅如此,在万里长城、南京古城墙、曲阜孔庙、孔府等建筑物上都相继发现了临清砖的踪影。也可以说,“临清砖支撑起半个中国”! 金山岭长城已经400多年,城墙有数以万计的带文字的城砖。已经发现的如“万历五年山东左营造”、“万历七年德州营造”等字样。也有少量万历十二年、万历二十二年的文字砖。这么多文字砖,这在万里长城上从没有发现过第二处。 在邯郸市馆陶县博物馆,保存着两块硕大的青色贡砖,那略显灰白、光滑磨迹的中部,一个长条清清楚楚地打着印记:“馆陶縣成化拾捌年窑造”。 成化拾捌年就是公元1460年,离现在已经有557年。那么,为什么只有临清地区的砖才能够修筑北京城、长城?这里的砖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呢?《临清州志》中用16个字形容:敲之有声、断之无孔、不碱不蚀、茁实坚硬。

  18道工艺砖体“温润如玉”

  临清独特的土质和高超的烧造工艺完美结合,使得此处生产的砖能够脱颖而出。 这里位于黄河冲积平原上,形成了大量的淤积土。这些土粘沙适宜,细腻无杂质,一层红、一层白、一层黄,当地俗称“莲花土”。这种土含铁量适中,易氧化还原,非常适合烧制青砖。 毫无疑问,从原料开始临清贡砖就已经占据了优势。除了土质好,临清贡砖的烧造工艺也十分考究,包括选土、碎土、澄泥、熟土、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等18道工艺。 选土、碎土完成后,要用大小筛子筛过,然后像滤石灰一样,将土用卫运河水(俗称阳水)滤满一池,不断加水沉淀,目的是去除土中的杂质——让轻质的树叶、根茎漂起来,捞走,而较重的碎石则沉淀下去。这个阶段叫作“澄泥”,是其他手工砖很少使用的工艺。因此,临清砖也被称为“澄泥砖”。 澄泥完成后,分层取泥,通过人或牲畜的反复践踏,使泥完全软烂熟化,这道工序称为“熟土”。 踩好的泥要用草苫盖起来,放置半个月左右,称之为“养泥”。养泥结束后,将泥土取出,用木棒反复碾打,使其无气孔,每摔打一遍要焖上二至三个小时,称之为醒泥,就像做馒头揉面块那样让面块醒一醒。这时的泥软硬适度就可以做砖坯了。 “制坯”,既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一块泥坯重达七、八十斤,没点力气举都举不起来。但光有力气可不行,扣坯子的时候必须一次成型,四角四棱、填满填实,不能有任何缺陷。 制坯完成后,将砖坯整齐码放,在棚下阴干,这道工序称为“晾坯”。晾坯过程中,还有一个小工序,就是盖上戳印。印上通常要标明烧造年代、督造官员、窑户(窑主)姓名、匠作姓名等内容,便于日后的工程监理。 干透的砖坯经过严格的检验(验坯)后,送入窑中,交叉码放,保证每块砖都能均匀受热。 装窑完成后在窑顶覆砖、封土,进入焙烧程序。古代烧制临清砖大多用豆秸,偶尔用棉柴杆。豆秸油性大,火力很旺,烧出的砖青黑透绿,成色很好。当年每烧一窑砖需要豆秸八九万斤,几百上千个窑,一年下来就需要几千万斤。 《临清州志》记载,东昌、东平、东阿、阳谷、寿张等十八个县都往临清运送豆秸,竟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产业。砖窑焙烧半个多月后,先停窑,隔几天等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时,开始洇窑。在窑顶慢慢注入清水,使每块砖均匀地发生还原反应。

  洇窑后砖块变成豆青色,温润如玉,被视为青砖之上品。洇窑也是个技术活,只能一点一点地往下浸,不能灌水,灌水会造成窑内气体膨胀,窑就会炸了。老人们说,单洇窑就要持续七、八天,甚至十来天。

  质量上乘硬度远超普通砖

  清光绪重刊本《馆陶县志卷三·仓厂》记载:“窑厂,在西卫河岸,系临清者凡三(南馆陶厂、马栏厂、拳儿寨厂)。”可见当时“贡砖”生产区域的集中。 《中国运河网》馆陶篇记载:“沿馆陶卫河两岸的毛圈、刘圈一带有皇窑72座,主要烧制皇城砖和黑陶。专家考证,北京紫禁城、长城所用砖即产于此地,这一点从窑址残存的残迹和发掘出的古陶制品也大可证实。” 明代,尖塚村是馆陶县位于卫运河旁最北边的小村,据《堂邑县志》记载,在今天的临西县尖塚镇也有堂邑县属的窑厂。这里就是馆陶县为皇家烧造贡砖地方。 根据现存窑址容量与劳动量换算,每座窑连同窑户、作头、匠人、杂工至少应在50人以上,以72座窑计,可知在馆陶县从事砖瓦烧造的手工业者不下3000人,数以亿计的贡砖从这里诞生。 由于选料考究,工艺精细,淘汰率高,临清贡砖的质量非常高。单以硬度而言,普通砖的硬度是70号,而临清砖基本上都在100号以上。 国家文物局的研究人员曾专程到临清用回弹仪做测试,结果发现临清舍利宝塔的部分古砖的硬度高达200多号,比一般石头还要硬,如此高硬度的砖在全国都属罕见。

  千挑万选淘汰率超过90%

  “贡砖”刚一出窑,就会有半数的砖被淘汰出局。据考证,一窑之中成色最好者为砖窑内火道周围中间部分,靠近底部及窑壁者往往会因火势的不均衡而导致烧过或烧不透,一窑砖大约只有半数基本上符合官府的要求。即使是这些窑户精挑细选的临清砖,也还不能称之为贡砖,它能否被送往北京还需要闯过两道关。 《馆陶县志》记载,“临清设有工部分司,监督窑厂陶造城甓,其窑户匠民俱隶临清,相邻郡县始亦兼有,后奉裁革。”各砖窑烧制完成的砖先要缴送设在临清的“工部营缮分司”,分司署设在临清的商业中心,下辖上、下、中、后四个砖厂。各窑厂就近集中成品砖,检验合格后,用黄表纸包裹,盖上官府的朱砂印,然后再装船运往北京。 明、清两代,官府都规定,凡是通航于运河的船只都必须无条件加带临清贡砖,只对具体的运输数量有所调整。 明永乐三年(1405年)规定,船每百料带砖20块,沙砖30块。标准的城砖重约50斤,20块重约1000斤,120块则是6000斤,这对漕船来讲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民船一般载重量小,负担几百上千斤的贡砖就更显困难了。不仅如此,这项义务加带的运输任务还有更大的风险:若有损失,船户还得包赔。大大小小的船只义务带着贡砖北行,于是又有了一说:“漂来的北京城”。 临清砖一路北上,到达通州张家湾时就不能再走水路了。由于运输途中会有颠簸,卸在张家湾的贡砖还要经过第二次检验,不合格的砖就被丢弃在这里。 据考证,正常情况下临清每年出窑青砖约1200万块,但最终运到北京成为贡砖的不过100万块左右,淘汰率超过了90%。

  清朝末年,官吏的层层勒索,成倍地增加了窑户及工匠的负担,而清朝时期政府采购的时断时续,则将临清贡砖产业推向了难以为继的境地。 此后,临清的贡砖生产日益衰颓,至清末官窑停办,贡砖停产。 1933年,民国政府欲效法清廷,在临清重开两处官窑,但因种种原因,所产青砖皆“苦陋不堪用”,只好作罢。失去了“政府采购”订单的临清、馆陶传统作坊,迅速地坍塌了。 今天,“临清贡砖烧制技艺”入选全国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正在恢复青砖生产。馆陶县当地有一个谜语说:“那边来了一个欢,吃了秸秆光冒烟,觉哒觉哒上西天,还把河水来喝干”,谜底就是馆陶砖窑。如今,馆陶县只剩下那些“馆陶皇家窑址”还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初审编辑:贾志丽

责任编辑:李乐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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